BADNOODLES

【冬寡】截稿日期

　　01

　　Barnes躺在床上，眼底发青仿佛一周没睡觉，他瞪着天花板，试图思索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他的室友——Stark企业的少东家，鬼知道为什么这人不在大楼的办公室待着，而是和Barnes合租一个平民公寓每天混吃等死——把一罐冰咖啡丢到Barnes脸上，然后坐回他的电脑旁边，不过没再一脸生无可恋盯代码，而是在看附近街区的咖啡厅宣传。

　　“我已经死了Tony，我已经死了。”Barnes把咖啡拿到手上，他盯着天花板说。

　　“现实是你还活着。”Tony说，并把两个网页并排放，这样更方便他去对比两家咖啡店哪个更好些。

　　Barnes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他听见椅子拖动的声音，转头就看见他室友拉开椅子站起来，精神百倍走到衣柜那边开始翻找。

　　“你又要出去。”Barnes又一次翻身，方便看他室友翻找衣柜。

　　“对，约会。”

　　“你他妈永远只有约会的时候那么积极。”对此Barnes总是很唾弃。

　　凭什么大家都是混吃等死，他室友就可以两天见面三天约会五天住宾馆，而他就得万分凄惨地为了生活奔波最后还在截稿日期发生稿件未保存的惨剧？

　　Barnes躺在床上，听着他室友一面哼歌一面出门顺带把门关上，他开始思考这一切的根源。

　　

　　02

　　一切的根源是Barnes的工作。

　　即便每天在公寓里混吃等死也要钱，房租、水电费、吃穿大麻……最后这项有待商榷，毕竟Barnes的工作要求他有清晰的头脑，而不是抽大麻抽成智障。

　　言归正传。

　　Barnes的工作是给报刊杂志写稿件。什么报刊杂志都可以，只要能让他写。不过最近用Tony的话说，Barnes走了狗屎运。他被一个编辑看上，每个月有定期的稿费进项。至少以后再也不会发生月初吃牛排、月底吃干面包片还没有牛奶佐餐的悲剧。

　　然而这世上总是不缺悲剧。

　　吃不饱的悲剧解决了，还有新一轮的悲惨故事等着来敲你家大门。

　　Barnes觉得他的大门就是被这些接二连三的悲剧敲坏的。

　　十一点三十分，当他完成今天的份额，还差将近四分之一——虽然Barnes觉得这篇稿子一定会超出预定字数——他决定双手离开键盘，选中一下今天的进度看看大概是多少个词儿，然后保存关闭软件，然后他会随便打开什么游戏，可能是战地1，可能是辐射4，或者听信Tony的谗言，去玩什么6V6团队射击游戏，看守者还是什么玩意儿的，总而言之放松一下，吃个午饭，到下午四五点，等昼眠夜出夜猫子Stark睡醒了再继续。

　　然后他按了回车。

　　在选中五千多个单词的情况下，伸手去拿桌边的啤酒，另一手压着键盘，按了一串回车。

　　跟着Tony就被惨叫吵醒。

　　他从沙发上爬起来，看了一眼歪在椅子上不知死活的Barnes。

　　“昨日重现了？”Tony说。

　　Barnes依旧歪在椅子上，眼底青黑瞳孔散焦。

　　“……Barnes？”Tony慢慢爬起来，挠着头发往桌边晃悠，歪头看了一眼电脑。

　　文档一片空白。

　　昨日重现。

　　

　　03

　　稿子没保存住这事在Barnes身上不是第一次发生。

　　上一次是三个月前，电脑出了问题，软件卡顿。从早写到晚大概八千多个单词，在软件卡顿重启之后归零。

　　即便是Tony也没能把那几页文档找回来。

　　然后Barnes把那台电脑从六楼丢下去，正中楼下的垃圾桶。

　　为此Tony安慰了他一早上，下午还陪这位倒霉作家去重新配了一台电脑，花光两人三分之二的积蓄，此后半个月一直靠手制三明治和速溶咖啡度日。

　　事实上对于Barnes来说，文件消失不是什么麻烦事，大不了熬一晚上再写回来，毕竟脑子里还记得要写的东西，再写一次说不定措辞会更加流畅。

　　让他烦恼甚至惊惧的从来就不是稿件本身。

　　而是催稿的人。

　　

　　04

　　Tony走后不久Barnes从床上挣扎起来，他喝光Tony丢给他的咖啡，气势汹汹找到他的手机。

　　那里头除了几个外卖，就剩下三个电话号码，一个是Tony的，另一个是他那当兵当到不知所踪的发小的，另一个……

　　Barnes深呼吸，盯着那个电话号码，大概三五秒左右。

　　“上吧Barnes，”他说，“没什么好怕的。”他按下拨号键。

　　响应时间大概十秒，然后电话被接通。

　　没人说话。

　　Barnes憋着那口气，突然觉得动弹不得。

　　电话里传来水声，把水倒进玻璃杯里的声音，然后什么东西被放下。由于谁都没说话，那声音听上去非常清晰。

　　“Barnes，”电话里的人说，“一般你这个时候打给我，都不会有好消息。”

　　Barnes咽了口唾沫。

　　“Natasha，”他说，“我的确有个坏消息。”

　　彼时Natasha正耸起肩膀夹住手机等Barnes的后续，她拿着切片面包，正在往上涂抹黄油，另一片面包上已经摆好了火腿片和酸黄瓜。

　　Barnes在深呼吸。

　　大概两组呼吸之后，他把眼睛闭上。

　　“我需要延长交稿时间。”他说。

　　电话那头是细微的咀嚼声，似乎女士在吃什么脆的玩意儿。

　　“嗯哼。”Natasha咽下嘴里的食物，她把面包放下，拿起牛奶，“为什么？”

　　“本来我今天早上可以写完的，”Barnes试图理顺自己的语言，“但是电脑出了一点问题，写好的东西没有保存下来。”

　　然后就像Barnes想过的，大概十秒左右，Natasha都没有回话。他听见喝水声，以及杯子放在桌上的声音。

　　“Barnes。”在放下杯子十数秒后Natasha才开口，“上一次你告诉我说，你的电脑出了问题，文件都没有保存，你一气之下把电脑丢到垃圾桶里。这一次你告诉我说，你的电脑又一次出了问题，写好的没有保存。”

　　“……至少我没有扔电脑。”Barnes说。毕竟这次不能全怪电脑。

　　他等了好一会才等到女士的叹息。

　　“Barnes，你知道今天是截稿日期。”他听见女士说。

　　Barnes抹了把脸。

　　“是的。”

　　“好的。”

　　然后Natasha挂断了电话。

　　Barnes觉得，不是错觉，他后背开始发凉。

　　

　　05

　　和Natasha认识是在数年前，Barnes把稿件投到Natasha所在的杂志社，得到女士的赏识。他又投了几次稿，之后和Natasha见了面。他一直以为那位严苛到死的编辑会是个长相凶悍或呆板的男性，直至他坐在露天咖啡馆无聊到开始拿吸管叠星星，红头发的职业装女士踩着高跟鞋坐到他面前，冲他笑了笑。

　　Barnes觉得自己已经是死人了。

　　此后他一直在往那家杂志社投稿，不过五分之三的稿件都会石沉大海。直至半年前，Natasha又和他见了一面，然后他就有了稳定进项。

　　写稿子从来都不是什么难事，比较让他头痛的是催稿的那个人。

　　Barnes不止一次同Tony说，Natasha是天使。同时Barnes不止一次在电话里同发小说，他爱上的女孩是魔鬼。

　　啊，天使和魔鬼的共同体。

　　老实说Barnes喜欢和Natasha说话，也挺喜欢和那姑娘待在一起。但是姑娘拿着皮鞭来看着他写稿，这就不是他能接受的了。

　　总而言之电话挂断的两分钟后，Barnes爬起来，他又把电脑打开，软件设置回车保存和时间保持，之后他开始盯着输入界面发呆。

　　这个时候应该写稿子而不是发呆Barnes。

　　去他妈的稿子你就该下楼买个炸鸡就着啤酒看球赛！

　　不Barnes！你希望Natasha拆了你的骨头？

　　她是天使，天使不会拆别人的骨头。

　　那么你希望让她失望吗？

　　不，但是Barnes，你现在真的需要炸鸡和啤酒。

　　Barnes往后瘫了些，翻了个白眼看着天花板。

　　他的肚子在咕咕叫，他需要食物。

　　Barnes站起来，往厨房晃悠。

　　冰箱里还有沙拉酱和火腿和培根，还有些不知道能吃不能吃的生鸡蛋，以及面包。这够他给自己弄些丰盛的。

　　他把水池里的平底锅洗刷干净，放在炉子上。

　　现在Barnes脑子倒是蛮清晰的，首先他要煎培根，培根出油之后煎鸡蛋，同时把面包刷上油和蛋液，放上培根，再把半熟的培根和鸡蛋放上去，再之后把这些放进烤箱，然后他可以在厨房里大吃一顿，把盘子丢给到水池里，等着Tony来解决，或者到明天他们剪刀石头布决定谁干家务。

　　思路明确的Barnes把三片培根放到锅子里。

　　然后他听见有人开门。

　　“你他妈这么快就约会结束了？”Barnes头都不回地说，“我还以为你今晚得在宾馆过夜。”

　　跟着他听见笑声，女性的笑声，和脚步声。

　　木地板就是这点好，走路动静大些就能被听得一清二楚。

　　Barnes转身的同时摆出防御架势，就像握匕首似的握着他的锅铲。

　　Natasha站在厨房门口。

　　泛灰的牛仔裤和紧身T恤，还有那双Barnes从没见她穿过的板鞋。

　　啊，看上去比职业装和高跟鞋还要辣。

　　Barnes拿着锅铲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怎么说，”女士两手插在兜里，往前走了两步，她倚着冰箱门，歪头去看Barnes，她是急匆匆跑出来的，衣服都没换，挽起的头发就拿一只钢笔固定，没固定好的垂搭下来，弄得她眼睛有些痒痒，“我拿小皮鞭来催你写稿子了。”

　　一瞬间Barnes想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他感觉鼻孔发热。

　　

　　06

　　通常情况下，被人盯着写东西进度不会太快，但有的时候需要另当别论。

　　比如说，当下手指头正在键盘上翻动的Barnes。

　　当然Natasha并没有真的拿着小皮鞭在他身后催命，女士正在厨房里忙碌。Barnes能闻到炒鸡蛋和煎培根的香气，还有蒜香烤面包和另外他说不出的东西。

　　餐桌上还有水果沙拉和火腿芝士，闻上去根本让人无心写作，尤其是从早上饿到现在，老实说Barnes只想吃东西。

　　不过目前来说这算是奢望。

　　“一小时内完成今天丢失进度的百分之六十，你做得到的。”进厨房之前Natasha笑眯眯地说，随即她几乎是握着Barnes的手，抽出对方手里的锅铲。

　　然后Barnes就坐到电脑前头了。

　　当然不只是因为女士的声音和笑容或者其他什么，而是他听得懂Natasha的潜台词。

　　写东西才有饭吃。

　　那就写吧。

　　一小时完成这些不算难，不过他做得到。

　　“完成多少了？”

　　在火关掉之后Barnes听见Natasha问。

　　还差一些，不过他不打算回答。关键时候回答问题会让他分心，严重的还会让他没法继续写下去。

　　好在女士也没有再问，她准备好餐具，之后站在书架旁翻看那些代码书籍。

　　“你的书？”她头都没抬地问，“书架第三层。”

　　“那是Stark的，代码和我没太多缘分。”Barnes头都不抬地回。

　　他以为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现实是Natasha把头抬起来，挑高眉梢看他。

　　“Stark？”

　　“嗯，就纽约城中心超大一眼就能看见的那个Stark。”

　　这次顿了好几秒，Natasha把书合上，放回书架上。

　　“你知道Stark找他儿子多久了吗？老的那个”

　　“一年？这兔崽子是一年前开始跟我合租的。”Barnes说，同时狠狠敲了一下回车，“搞定。”

　　他几乎是蹿到餐桌旁边。

　　就像他想过的，鸡蛋培根、沙拉麦片、面包火腿。

　　Natasha真的是天使。

　　把炒鸡蛋放进嘴里的时候Barnes感觉自己真的要哭了。

　　感动到哭。

　　他把满嘴的东西咽下去，又准备把培根往嘴里送。

　　“你剩下的几页纸打算怎么办？”咀嚼的时候他听见Natasha说。

　　女士正托着下巴看他。

　　Barnes下意识想说过两天吧反正过两天才是截稿日期。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女士笑得弯起眼睛。

　　“我猜你今天能写完的，对吧。”

　　Barnes觉得不是错觉，Natasha背后站着甩皮鞭的撒旦，和女士一样红头发绿眼睛。

　　

　　07

　　喜欢的妹子像天使又像魔鬼，整天来我家催我稿子，我还不知道她怎么拿到的钥匙，要怎么自然地跟她告白还不被揍，急，在线等。